北宋時期,經濟發達,統治者雖然軟弱保守,但也從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國內民生的安定,因此北宋延續了唐朝的繁盛,在詩詞書畫之上就可見一斑。
在書法上說,整個南北宋成就最高的六個人里,北宋就要獨占四家,其為蘇東坡、黃庭堅、米芾與蔡襄。
蘇東坡書法,以無法之意為重,講究的是一個瀟灑自由,雖法古人法,不法古人風,因此自出一脈,至年歲長大后筆法愈見自然。
黃庭堅與蘇軾齊名,書法造詣上也相差無幾,在文學和書法上都趕上了自己的老師蘇東坡,在書法意趣上較之蘇東坡更加圓融雅致,草書之上更有游龍之姿。
米芾之書法,在宋四家中可名列首位,雖詩詞之上不及蘇黃,但在書法之上,米芾成就更高,其書法之個性較之蘇黃更出其右,其字若風中璧竹,曳而不偏,瘦而不弱,堪稱一絕。
蔡襄則以正楷最為聞名,其書法一改宋人之豪放瀟灑,筆跡溫婉醇厚,似若春風拂面,甘霖潤土,在行書、草書之上水平也頗高,《宋史》稱其“當世第一”。
而以上四人,全在北宋。自靖康之變、岳飛冤死之后,南宋的氣數似乎即將走到盡頭,其中詩詞、書法也隨之黯淡無光。
但就在這樣的黃昏之時,張即之卻有如一輪明日悍然升空,照亮整個書壇,以一己之力,將南宋書法從凋亡之邊緣扶將回來。
張即之出生于1186年,乃是愛國詞人張孝祥之侄,出身官宦世家的他,自小便開始練習書法。他學歐陽詢之縱橫險絕,又法顏真卿之雄偉筋骨,另得褚遂良鋒利清朗,同時納蘇東坡、黃庭堅書法之意趣,不拘一格,靈活多變,瀟灑自由,自成一派。
張即之最擅長的是楷書和榜書。楷書不必多說,榜書乃是為帝王歌頌功德、為皇宮大殿作為裝飾之物而起身,要求自然十分之高,否則不免落得一個欺君之罪。雖然榜書后來逐漸走入王侯將相乃至鄉土民間,但依然延續了其精益求精、莊重大氣之要求,能夠寫好一手榜書的,莫不是擁有幾十年功力的書法大家。
而張即之便是榜書當中的佼佼者,南宋榜書第一人,常常揮毫重墨,作擘窠大字,而字字如刀削斧砍,蒼勁如高崖海礁,風雨侵蝕而不倒,反以風雨雕琢己身,而成自然之劍,橫亙于書法天地之間,前者后人莫不仰之彌高。
最是一絕的是,張即之即使書寫小楷,其中筆法一如榜書。大多寫小楷之人,莫不以中正圓融為主,這是因為字體愈小,愈不便操弄筆法技巧,因此小楷之上,若想標新立異,大多是從筆勢筆力、粗細短長下手。
而張即之卻不同,便是小楷,他的字依然寫成榜書,有龍首鳳尾之形,劍直刀曲之妙,其中細節,非真正練字之人難以體會此間高深艱難,此亦乃張即之書法之妙處,只需將小楷放大,即可得一榜書,令人嘖嘖稱奇。
張即之所在時代,時人皆稱張即之乃是“宋書殿軍”,《宋史》評其可“以能書聞天下”,無論宋朝內外之人皆以重金求購其書,未得著者莫不扼腕嘆息。明朝書法家詹景鳳評價“
方勁古拙,斬釘截鐵,遂以傳耳
”,可以說是對張即之書法風格最一針見血的概括了。
如今,其作品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》藏書于遼寧博物館,《書<華嚴經>》藏于安徽博物館,莫不都是鎮館之寶。另《書<華嚴經>》殘卷流落民間,在2017年時現身拍賣會,居然拍出高達6300余萬元之巨的天價,足見后人對張即之書法之推崇。
張即之堪稱是以一人之力挽救了南宋書壇衰落的局面,是整個南宋書法成就最高之人,其書法造詣后人難匹,便是前人先賢亦難望其項背,是我國書法史上的一座巍峨高山。